yourenduwanglai的鬼话连篇(二)

时间:2021-04-04 20:26:16
运财(上)
本章出自《鬼话连篇》




  很多时候大部分人都相信运气,说句实话,我也那么认为。人各有命,富贵在天。比如有的人可以平步青云,有的人则一辈子的碌碌无为。感叹同样是人,为什么可以那么天差地别呢?

  是啊,天差地别!今天早上,门卫老刘给了我一封信。打开一看,封面红底金边,红色的绳子系成一个显眼的中国结。这显然是一封婚礼请贴,俗称红色炸弹……炸飞了我那颗备受煎熬的心。请贴是我一个大学同学的,叫严乘,记得上学那会,他和我关系很好。

  严乘人帅、读书好、口才也好,所以很能讨得女孩子的欢心,可以说是校草级别的人物。只是他家境不富裕,是贫困农村考上来的大学生。

  和我们这些城市里面的孩子不一样,他们的将来都得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滴的赚回来。严乘对自己的出生感到自卑,但又不愿意别人看低他,所以为了要在同龄人中显的时尚又有品位,他几乎每餐都只吃泡面和面包,省下钱来买装扮自己的行头。

  有时候我看不下去也会把母亲带来的东西分些给他,严乘往往只是矜持地道声谢也不多推辞就收下了。虽然表面上看不大出来,但我知道他是承了我这份情,我们的交情也就这么打下了。

  所以基本上来说,严乘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,他不甘心自己的出身,于是极力地表现出自己比城市里的青年还要出色。这样的人成功只是早晚的事,我只是没想到才毕业没多久,那小子居然那么快就已经成家立业,事业有成了。恭喜他的同时,内心总是感觉有那么一丝凄凉,与自己现在的状况相比,严乘实在是太幸福了。

  随请贴寄来的还有一封信,当中写了一些他和他准夫人的甜蜜爱情故事,但是最奇怪的是,他在信中说他发财是靠一个秘诀,一个古老的秘法。有了那个秘诀就可以财运亨通,飞黄腾达。还说因为我是他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,所以他只告诉我一个人。他要我来参加他的婚礼,然后就把这个独一无二的秘诀告诉我,拉我这个兄弟一把,连着我一起发财。

  我笑了笑心想,有那么容易的事么,就算天上真的下金子雨,我头顶也绝对是艳阳高照,发财的事从来与我无缘,我只求能安稳的过日子就不错了。

  说到钱,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,去婚礼要出份子,要红包!我摸了摸头,心里想这个月的工资用得差不多了,开口问父母要又不好意思。真是麻烦的事啊……他是我大学时最好的铁哥们,哥们结婚连份子也不出,实在说不过去。

  就在我两头为难的时候,白翌下班回宿舍了。我想了想,又看了看白翌。决定把白翌拉去,红包就可以两个人一人一半!反正这个礼拜五学校组织去参观科技馆,我们两个都空了下来,算上周末的两天,正好去离B市不远的严乘那儿参加婚礼。

  “白哥!你下班拉!”我一边献媚地帮着倒茶,一边对着他傻笑。

  白翌歪着脑袋,莫名其妙地看着我,回答道:“下班了,你今天……没什么,当我没问。”他放下衣服,喝了口茶就去开电脑了。

  我知道他是明白我笑中带奸,但是只有你能和我一起分担,不找你我找谁?我搬了凳子坐在他边上,乐呵呵的和他说:“老白想出去散散心么?”

  白翌敲着键盘,头也没抬 ,“不想。”

  我心急了起来,万一他真的不肯,我就只能自己出全部了。怎么拿得出来呢……

  我心一横,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要去参加一个老同学的婚礼,没钱出份子,叫他和我一起去,份子一人一半。反正我和他已经算得上相当熟悉了,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。

  他停下手,抬头看着我问“婚礼?就是说要我和你一起出红包的份子?”

  我心虚地点了点头,他低下了头继续打字,坚决地回了句“想也别想。”

  我心里一火,果真是一毛不拔!突然想到严乘不是说有什么发财的秘密么,白翌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,如果我告诉白翌,说不定这个铁公鸡会感兴趣。我又朝他的座位挪近了些,装出神秘的样子低声告诉他“老白,你是我兄弟,我才和你说,其实我那朋友有一个发财的古老秘法!他说只要我去,他就告诉我!”

  白翌这才看了看我,叹了口气说:“安小哥,你连这种借口都编出来了。可想而知你真的是兜里没钱了。要我去也可以,但是……”

  我咽了咽口水,看着白翌摸了摸下巴,等他把话说完。

  “下个月还有再下个月的家务你来收拾”他想了下又补充道:“顺便把我衣服也一起洗了。”

  我瞪着眼珠,咬着牙说“家务我做,你自己的裤衩袜子,老子绝对不洗!”

  “是么,那么真遗憾,祝你玩得高兴。”白翌又喝了口茶,继续打字。

  我来回的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,脑子里完全是天人交战。钱啊钱~一分钱逼死一个英雄汉,我涨红了脸,狠狠拍了他的电脑桌,咆哮地喊道:“老子我洗!”。

  白翌发出了声很轻的笑声,指着显示器回头问我:“你说订几点的票?”

  我愣了愣才发现,屏幕上显示地分明是网上购票的网站,满满一页的火车班次列表,于是我最后的一根理智神经也爆断了……白翌你狠!!

  礼拜五那天天气很糟糕,突然下起了雨,我和白翌匆忙地赶上了火车,坐了不到2小时就到了目的地。

  那是个小城镇,是严乘女朋友的家,因为阴雨天气的关系,一片灰蒙蒙的,能见度不高,看不清楚太远的东西。

  我下了车,透过雨气认出了站在月台上的严乘。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在大学里穿着廉价牛仔裤的穷酸学生了。现在的他一身名牌休闲套杉,衬托着英俊的脸,倒真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气派来。但是在阴雨中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,似乎瘦了不少,大大的黑眼圈感觉十分憔悴。

  严乘也看到了我,远远地向我招了招手。我和白翌往他那里走去,他看见我身边带着个陌生人,显然有些意外。

  我连忙介绍道:“这个是我现在的同事,又是室友,叫白翌。正好有空我就拉他一起来。”

  严乘马上伸出手,笑着说:“既然是小安的朋友,那么也是我的朋友。明天婚礼一定要多喝几杯啊。”

  白翌微笑着与严乘握了握手,说道:“你好,祝你新婚快乐。”

  严乘看了看手表说道:“多谢多谢,对了现在我开车送你们去我住的地方,晚上好好聊聊。”

  我拍了拍严乘的肩膀,感叹道:“小子真的是发达啦,看你一身的名牌。居然还有私车。啧啧,这日子过的真是逍遥啊。”心里却有些惊讶,这个小子身上非常的消瘦,刚才一拍他肩膀才感觉他的身体几乎是皮包骨头。于是下意识的又打量了他一番,只件他眼睛里都是血丝,嘴唇很干,他时不时地舔下嘴唇。

  他没注意到我不自然地打量,只微微一笑,神秘地说:“你也可以和我一样,只要你相信我。”

  我愣了愣,难道他说的发财秘法是真的,开玩笑的吧。白翌走到我面前,推了推我,意思是快点跟上,我于是也没怎么多想。

  到了停车场,严乘在一辆簇新的奥迪A6前停下,潇洒地打开后车厢,帮我们把行李放置好后,就让我们坐进了后排的座位,发动汽车,往他的新居开去。

  在路上,严乘帮我们介绍这里的风土,看得出他依然是那么健谈。我突然回想起那个在大学宿舍里侃侃而谈的严乘,不禁怀念起过去的日子。

  “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靠种水果发家的。属于一个很富裕的村,在20年前这里就承包了大量的果树。以种金橘为主,并且销往国外。”严乘说道:“所以这里也叫做吉村。”

  “为什么种橘子就是吉祥的意思?”我不解的问道。

  “民间习惯上把橘字写成桔字,而桔是由木,吉二字构成,民间代表着财富和吉祥。新春时节民间用橘子相互馈赠以求吉利,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。在过年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在家门口放上一棵橘子树,上面绑上红包,其实也有招财的意思。而且橘子的颜色接近金黄色,更加讨人们的喜欢。”白翌看着车窗外面的景色随意地给我解释道。

  “原来白翌也知道啊,呵呵。做买卖的人都相信这些,运气这东西实在太重要了。”严乘点了点头,笑着说:“其实我就遇见了小兰运气就来了,开了彩票中了大奖,有了资本投资事业,现在也算是小有所成。”说完,严乘露出了满是幸福的样子。

  “嫂子长什么样子?”我问道

  “到了你就能看到了。”

  到了严乘的新居,的确是很气派。完全就是一栋西方风格的别墅,屋后有小花园,私家停车房。进了门,到了大厅,那里更加是装潢的富丽堂皇。

  这个时候严乘的女朋友听到我们来了,也从楼上下来,白色的连衣裙很衬她曼妙的身材。皮肤白皙、五官小巧精致,长长的黑发更显得那女子妩媚动人,漂亮得毫无缺点。难怪严乘一想到她就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,的确是个美女啊。

  美女开口说:“你就是小安吧,我叫苏兰。我听严乘时常提起你这个同学,呵呵,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。”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严乘,意思是问我身边的白翌是谁。

  “他是小安的同事,也来参加我们的婚礼,小兰,你帮我好好的招呼他们,我上楼给他们安排房间。”严乘笑着答了一句就往楼上去了。

  苏兰给我们泡了咖啡,让我们坐在大厅里的多人沙发上。我和白翌坐了下来才发现,大厅虽然用玫瑰花装点过了,结婚用的一些礼盒也摆放在大厅的茶几上。但这个房子却格外的冷清。

  两个人要结婚了,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人,双方的父母怎么都不露面,亲朋也不出来帮忙。于是我问道:“怎么没看见严乘妈妈,你们两个人结婚,需要人帮忙的事情很多吧。”

  苏兰放下咖啡杯说:“他们帮我们置办东西去了,要过会儿才能回来。”

  白翌进了房间后就几乎没发过话,只一直四处打量。我知道他是个沉默的人,但是别人结婚连一句道喜的话也不说,实在太没礼貌了。我正要暗示他该说话的时候,白翌突然说道:“你们的房屋布局很有意思,巨门取水,廉贞纳气,五行具全。”

  “呵呵~没想到白先生也懂得风水之说,我们是生意人,当然在这方面特别注意,这样的风水布局都是为了能够引来好的财气。”苏兰笑着说。

  “难怪了,原来嫂子懂这些,严乘那小子才能那么发达啊。”我笑着说道,这个时候天花板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,就像好多人在踏地板的响声。

  我以为楼上还有别人,就问了苏兰“楼上除了严乘还有其他人在?”

  苏兰笑道:“没有别人,大概是窗户没关严实,今天下雨又刮风的。等会儿我上去关好。”

  我跟着点了点头,虽然那么说,但是这样的声音根本不是窗户的撞击声音啊……不过既然主人这么说了,我也不好再问,三个人就这么闲话家常,倒也算相谈甚欢。

  又过了一会儿严乘下楼了,苏兰放下咖啡杯子笑道:“呵呵,我和阿乘还要去买晚餐的材料,你们先随便玩玩,可以看些碟片什么的。本来你们出去逛逛也好,不过外面天气不好,出去大概不太方便。”

  我和白翌点头说是,严乘于是过来带我们去楼上给我们的屋子。

  楼上房间很多,有好几个客房。严乘带我们进了离楼梯最远的一间房对我们说“小安,你和你朋友就住这间和隔壁的那间,日用品我都帮你们收拾好了。你们放心的住,有什么需要告诉我,顺便和菜一起买回来。”

  我连忙说:“不缺不缺,只住一个晚上没什么,你们千万别忙。”

  严乘笑了笑说“行,那么我和小兰去买菜。你们自己随意,自家兄弟,别拘束。”

  我和白翌道谢的点头,和严乘道别。

  我看两个主人都走了,也感觉有些无趣,婚礼怎么那么冷清,难道就请了我来么?我看了看白翌,他依然皱着眉头。

  “想什么呢,看到人家姑娘漂亮眼红了吧,警告你哦,这是我兄弟的媳妇,别打主意。”我心虚地说道。其实我心里也隐约感觉这次严乘的婚礼有些奇怪了,而且他的变化也的确令我在意。

  “你不觉得太奇怪了么?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你也听见了,那分明不是窗户的动静。而且他们这种风水……还有这里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,但是……”白翌站在窗边看着外面,说到一半又回头看我一眼,推了推眼镜,走到我面前说“你的同学很奇怪,不,其实这两个人和这幢房子都奇怪。”

  我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,的确,这次严乘的婚礼怎么他的父母姐姐都没来,只有两个新人,没有亲朋。可是都说是结婚了,新房和新娘都有了还能假的么。我摇了摇头,对白翌说:“没事,别瞎想了,来都来了。”

  白翌没有回答我,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,打在窗户上,滴滴嗒嗒。整个房子只有我们两个人,可我总觉得有被人注视的感觉,让人浑身不自在。

  傍晚,严乘和苏兰都回来了,还买了两瓶红酒,苏兰笑着和我们打了招呼就去厨房忙着做饭了。

  严乘也说先去准备摆放碗筷,让我们再等下。我说要不要帮忙,他摇着头说“你们是客人,不必动手做。等会小兰菜好了,你们就可以尝尝她的手艺。” 说完就拿着红酒去餐厅了。

  过了不久,我们就闻到了一阵菜香,味道真好闻呐。想到我和白翌午饭是在火车上仓促解决的。一下午过去了,早就感觉腹内空空了,我们也不客气,没等他们招呼们,我们就往餐厅走过去了。

  我们到了饭厅,看到严乘正蹲在地上,扭着头,低着脑袋,样子就像是一个老猿猴在抓耳挠腮。我们看到这个情景吓了一跳,我喊了一声:“严乘!你在干什么?”

  严乘回过头,看了我一眼,嘴角微微的一翘,那眼神是一个女人的眼神,如果不是我从以前就认识严乘,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个娘娘腔,而且那眼神还流露着说不出的阴郁和诡异……


运财(下)
本章出自《鬼话连篇》




  “严乘!”我喊了声,怎么搞的,他小子在玩行为艺术?趴地上扮母猴子?

  他看到我,马上恢复了以往的神态,站了起来,整理了下衣服,尴尬地向我笑了笑说:“东西掉地上了,我在找呢。”

  我疑惑地看着他,感觉他身上到处都是怪异。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,这个人……真的是我以前认识的严乘么?

  厨房的门打开了,苏兰捧着菜,看见我们表情怪异地站着,疑惑地看了看我们问:“出什么事了?阿乘,还愣着干吗,快去帮忙拿菜。”

  严乘也微笑着说:“你看,快要结婚了都是这样的,神经有些紧张。没事没事,你们去坐下我去端菜。”

  饭菜很丰盛,都是我喜欢吃的菜,看来严乘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学的口味。我们坐在一个很大的红漆实木餐桌上,菜盆子摆的满满的,色泽诱人。

  但是奇怪的是,在餐桌上摆放着八份餐具,我疑惑的问严乘:“你还有朋友来?怎么有八份餐具?”

  严乘说:“没了,这个只不过是小兰家里的习惯,婚礼前一天弄四个空位置,和祭祖什么的差不多。没什么,多放个碗筷罢了。”

  我和白翌对看了眼,白翌皱了下眉头,首先坐了下来,我也挨着他坐了下来。

  严乘客气的给我和白翌倒酒,一边笑着说:“来,满上满上,我们兄弟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喝了。”

  我也怀念起过去,大学偷偷地在宿舍喝啤酒,还怕被校监发现。那个时候,年少轻狂啊。现在看着严乘如此意气风发,虽然已经回不到过去了。但是严乘依然是我的好兄弟。那么想着,我一扫前面的疑惑,开怀的说:“是啊,难得哥们儿你结婚了。一定要庆祝庆祝!”

  严乘帮我斟满了酒后,就去给白翌倒。但是白翌轻轻地用手覆盖着杯口,淡淡地说了声:“我不喝酒,谢谢。”

  严乘尴尬的说:“难得我明天结婚,少许喝点也无妨。”

  我很不好意思,没想到白翌会那么说,但是我知道白翌不想做的事情,越劝他越是不会答应,反而会觉得厌烦。

  我打岔道:“严乘别劝了,他不喝我喝。”说着举起杯子就猛的灌了下去,正沉浸在自己的豪爽感觉下,突然感觉身体有那么点不对,像是心底被砸了块冰块一样。我悲叹地想道:“我也就那么点酒量啊!”

  白翌看着一饮而尽的我,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;“他也不怎么能喝,我们就吃菜吧,要喝等明天婚礼上,我们一定不推辞。”

  我想说些什么,但是白翌用手拉住了我的胳膊。不动声色笑着说道:“你看今天来主要是参加婚礼的,如果现在就把这小子灌成了烂泥,明天估计也就参加不了婚礼了。”

  严乘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是啊,我一高兴忘记了其实小安没什么酒量,那么这样吧,我们以茶代酒。”

  苏兰笑着说:“你们男人一谈到喝酒就各个像不要命一样,别顾着喝,也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
  严乘赔笑道:“是,是。老婆大人的菜你们一定不能错过,绝对是人间美味啊。”

  我拿起筷子,夹了块肉,但是吃在嘴里却觉得那块肉的味道说不出的古怪,就好像这些东西都是被放了很久的菜,没有了原来的新鲜。但是菜是刚刚买来的,我奇怪地再夹了块,发现吃到我嘴里就感觉着菜味道变得很木讷[ne]。就像是供给死人的祭品一样,没有新鲜的味道,没有口感。

  我看了其他的人,他们貌似没发现菜的味道奇怪,就连白翌好象也没发现菜的古怪。难道是我喝了酒,味觉麻痹了?

  我干涩地吞下了食物,说实话,我很饿,但是就怎么也吃不下,一扫前面那种对吃饭的渴望,现在却一点也不想吃了。

  我瞥了一眼对面的空位子,发现在光滑的漆面上,那四个空位子竟然倒映出四个人影来!我揉了揉眼睛,再仔细地看了那四个空位置,的确没有人,我真的是喝醉了?

  吃完了这毫无味道的晚饭后,我们去了客厅,聊了些毕业后的事。原来严乘在毕业后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下遇见了苏兰,被她的美丽和温柔吸引。两人交往后不久,严乘有一回买福利彩票,居然开出了大奖,于是在苏兰的帮助下办起了贸易公司,炒起了股票。并且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生意兴隆,股票也连翻了几倍。短短时间里积累了大笔资金,可以说完全是被财神祝福了一般。

  我又想起了他在那封信中说的神秘发财方法,我既然来了也就顺便问一句。

  “严乘,你说你能那么发达全是因为你有个改变自己财运的方法?”

  他神秘地微笑着说“不错,我就是通过这个方法,让我自己彻底摆脱贫困,现在的我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!你也可以的,等到了明天,我就告诉你,然后你也能像我一样发达。”

  白翌皱了皱眉头,看着严乘说“你确定这样的方法可以带给自己想要的东西么?”

  顿了顿又继续说“有的时候你要的东西可能是用更加珍贵的东西来换取,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只赚不赔的法子。”

  严乘愣了下,随后笑了笑说道:“是啊,或许我是一个生意人,所以特别相信运气的。”他看了看苏兰,后者甜美的冲他微笑。

  于是他又说道:“现在我的一切,都是靠我的双手挣回来的!”

  我发现严乘有些激动,双手紧紧握拳,身体微微地颤动,他调整了呼吸,然后对我们微笑着说:“你看,有些时候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容易激动,我知道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,所以我会更加的珍惜!”

  苏兰笑着说:“好了好了,那么晚了,就让他们休息吧。明天才是精彩的一天。”

  严乘笑了笑,对着我们说:“是啊,不早了。你们早点休息吧,明天才是最精彩的。”

  半夜,我躺在床上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杯酒的关系,我浑身冰冷,翻来覆去,怎么也睡不着。

  迷糊地翻了一个身,我感觉在床底下有声音,像有什么东西趴在床底。我打开台灯,下床掀开床单,突然发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,它整个身体贴在床板内侧,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。我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,倒在了壁橱下,那东西就一下子跳了出来,我退无可退,只有用手抵挡那怪物的靠近。

  却没有想到这个怪物的力气大的惊人,它把我提了起来,然后我感觉我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,那种骨头被敲断般的疼痛让我疼得只能抱着脑袋呜咽。

 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才发现这怪物其实是一个女人,但是她的脸全是青色的,眼睛大得凸出来,没有眼珠。两个大大的眼眶窟窿布满了血丝。头发像乱草一样披在脑袋上。指甲长得可以抠出我的心脏来。

  她又把我拉了起来,几乎要把我折成两段。硬生生的把我拖向阳台,我几乎没有任何的力量反抗,眼看他就要把我扔出窗外,我闭上眼睛准备等死。

  突然,我感觉一个人猛然拉住了我,我睁开了眼睛,白翌死死抱着已经半个身体探出窗外的我,我才发现女鬼消失了,而我半个身体趴在阳台的栏杆上,另外一半被白翌死死的拉住。他如果一放手,我就得失去重心掉下楼去。

  白翌拉着我往回拽,一边喊道:“你清醒过来了就别趴在那里了,快下来!”我低头看了下面,好家伙!居然是一根根象利矛一样的防盗栏杆!掉下去的话就得被活生生地刺成串烧。

  我赶紧手脚并用的爬了回去。等身体完全安全的离开了阳台,我才放开白翌的手,整个人象被抽干力气一样的滑了下去。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,喘着粗气,浑身都在发抖。

  我看了看白翌,他没有换睡衣,还是白天的衣服,因为前面死命的拉着我,所以显的有些凌乱,他也看着我,抿着嘴巴没有说话。

  “前面,前面的女鬼!你看见了么!”我断断续续的说,胡乱的指着阳台。

  “没有,根本没有什么女鬼,我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你正要往楼下跳。而且真正有鬼的是你的那个同学。”白翌淡淡的说。

  我一听,猛的站了起来,拉住白翌的衣襟,刚才感觉骨头架子都被摔散的痛觉却不见了,似乎方才真的什么都没发生。我呆了呆后还是冲他吼道:“少胡说!你说要害死我的人是严乘!?”因为前面的惊恐,我几乎站也站不住,愤怒得浑身在颤抖。

  “没错,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,现在你的同学已经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了。”他依然淡漠的 看着我。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主卧室传来,我冲了出去,主卧室就在最靠楼梯的一个房间。

  虽然白翌那么说,我心里也有了底,但是感情依然让我无法相信严乘会那么对我,而且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,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?

  疑惑,愤怒,悲伤,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了严乘卧室的门,房间一开,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我的腿都软了,白翌扶住了我,我的身体才有了支撑点。

  严乘痛苦的趴在了地毯上,而他的身上居然伸出了四个人头,他痛苦的扭曲着,而那四个人头在不停的啃食着他,他几乎已经体无完肤了。房间的地上散落着他身上的肉块,却不见丝毫血迹。四个人头不停的啃,就像饥饿的野兽,但是他们吃下了严乘的肉,却从他们的脑袋下掉落了出来,而那些肉又蠕动着重新缓慢地长回严乘身上,严乘的眼里充满了绝望,他在被反复活吃的痛苦里挣扎。

  严乘就像被把锯齿残忍地凌迟一般,但他还有神智,他看着我,想大声的叫,但是他的喉咙被咬出了一个大口子,虽然伤口正在缓慢愈合,但仍是无法发出声音。

  我站在门口,看着严乘痛苦的挣扎着,他的生气正在嘶咬的过程中流逝。我本能的想要去救他,突然白翌一把拉住了我。

  我转过头看着他,已经没有力气再大声吼了,只悲痛的看着白翌,手颤抖地指着卧室里的严乘。

  白翌摇了摇头说:“你去没有用的,那四个其实都是他至亲的亲人,他的父母,他的姐姐。”

  我回头看了那四个人头,的确,他们都是严乘的家人,以前和蔼又朴实的老人家已经完全变成了疯狂的野兽,他们在嘶咬着自己儿子的身体。

  “为什么?”我虚弱的问道,我想知道为什么,这些疯狂的事情是为了什么!

  白翌看了看我,叹了口气说:“这是一个古老的邪术,把自己最亲近的五个人的灵魂束缚在自己的身上,而这样就可以达到改变自己财运的目的。甚至可以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,因为你随便刮个彩票,在赌场投个筛子,你也可以中奖。就象完全被财神青睐的福星一样。”

  我看着已经没有动静的严乘,他显然已经死了。四个脑袋依然在哄抢着他的尸体。

  白翌看着眼神呆滞的我继续说道:“来到这个屋子,我就感觉这里完全是五鬼运财的风水排局,但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个五绝灭亲的方法,所以我并没有开口。直到他给你喝掺了致幻的符咒红酒后,我才感觉到事情其实并不那么简单,所以我根本没有回房间去睡觉,否则现在死的就是你了。”

  “为什么?”我希望自己什么都没听进去,什么都没看见。

  “他为了发财,杀掉了自己的亲人,警察当然查不出,就像如果你死了,也是失足坠楼。但是五绝术也有所限制,就是一定要在三个月内,凑齐五个至亲至友,否则咒术反噬,被他杀掉的亲人,会活活的吃了他。就像你看到的这样。”白翌继续说:“他倒是舍不得杀他那美人女朋友,也就最后拿你开刀了。”

  我闭上了眼睛,一种比被出卖和背叛还要凄凉的感觉让我痛苦不堪。白翌拍了拍我的肩膀,继续说:“今天估计是最后的一天,他必须要杀掉你,他对你很了解,但是没有想到多出来一个我,而我却救了应该成为第五个鬼的你,冥冥之中他得到了报应。”

  我没有说话,在我的脑子里回想着大学时期那个高傲,矜持的严乘,他是我最好的朋友,而现在他变成了一个为了财富可以杀死他身边一切亲人的恶魔。最后他也死在了自己的亲人嘴下。

  我问道:“那么苏兰呢?”那个到死严乘都不想背叛的人,也许他的变化真的只是太爱苏兰了。他选择背叛自己的一切,却不舍得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。”

  白翌皱着眉头说:“她不见了。”

  我没有再说话,我感觉脑子一片空白,终于倒在了白翌的身上……

  最后白翌通知了警察,法医得出的结论是严乘死于心脏负荷过重,心血供应停止。但是我知道他是被自己的亲人活活的嘶咬,那种犹如凌迟般的痛苦的死亡。本应该最愉快和幸福的婚礼前夜成了那修罗屠场般的地狱。

  我们回到了宿舍,因为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惧,我发烧了,烧的很高,几乎不能下床,父母也连夜赶来看我,我没有告诉他们关于严乘的事情,其实除了白翌和我之外,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。

  白翌包了所有的家务还得负责照顾我。我挺过意不去的,我知道我的命是他救的,这次如果没有白翌,也许我就莫明奇妙的死掉了,成为了一个运财的鬼。

  我想好好谢谢他,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,有很多的问题围绕在我的脑子里,但是我就是找不到该怎么去问,而白翌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区别。依然那么淡漠和……爱占便宜!

  没错,我父母带来的特产全给那小子吃了。我一个也没尝到,他说我生病忌口代替我吃,于是毫不客气的把母亲给我做的水晶饺子还有核桃、栗子一个不剩的全部吃掉。

  后来我病好了,虽然一个人的时候不免会想起严乘,但是人总是要过自己的日子。我依然做着我那见习美术教师,白翌也没有再提起严乘这件事。

  很久以后,久到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彻底摆脱严乘带给我的恐惧和悲伤的时候,我却突然看见了一个女人。那时我坐在快餐店里,吃着汉堡喝着可乐打发时间,不经意间抬头,正看见马路对面的一辆高级轿车里走出了一个女人,她长长的棕色卷发,白皙的皮肤,窈窕的体态,她是苏兰!我绝对不会认错,只不过一改当初的清纯,一副奢华贵妇的打扮。

  就在她的身后,我隐约的看见了四个人影,其中一个和严乘一模一样……

  人为了财富,牺牲了属于自己的幸福,就象是一个饥饿的鬼在不停贪婪的啃食着自己的血肉。



奶奶(祖母)
本章出自《鬼话连篇》

  清明时节雨纷纷,古话果然没有错,这几天天天下雨。夜里,雨滴打在玻璃窗上,发出滴滴嗒嗒的响声,那种连续不断的声音让人灵魂深处都到感觉烦闷。

  夜已经深了,我躺在床上,迷糊地看着窗户,却一直无法入眠。白翌已经睡得很熟了,均匀的呼吸听着让人安心。

  我翻了个身慢慢闭上眼睛,脑子走马灯似的闪过些杂乱的念头,最后定格在很早以前,一个关于我和祖母的故事里……

 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,调皮是我们那个年纪孩子的通病,我和一群玩伴砸过邻居的玻璃,扎破过老头自行车轮胎,欺负过邻家的小丫头片子。

  每次闯祸我基本都傻乎乎地冲在最前头,自然我也就是那些个大人谴责的首要对象。父亲基本每次都把我揍一顿,母亲在旁看着,虽然心疼,但是嘴里也说我太不懂事,只有那个年迈的奶奶,总是眯着那老花眼,摇摇晃晃地来护着我。

  父亲极其尊重奶奶,她是我家地位最高的女性。据说奶奶原本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,念过书,见过世面,因为看上了爷爷的塌实,不管爷爷多穷都跟着嫁了过去。于是嫁鸡随鸡地过着苦日子,娘家人也不再搭理她,算是断了关系。只有奶奶的哥哥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妹子受苦,奶奶离家时,他悄悄和奶奶说:日子过不下去了,就和家里说吧,再怎么都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在外面吃苦遭罪的。但是哪怕是在最困难的时候,奶奶去给人挑煤炭也没向娘家人要过一分钱。

  而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总是一头简洁的花白短发,显得不是那么的年迈,还是很有精神的样子。衣服一直都是蓝灰色的,很整洁。到了冬天,她会围一条很老式的围巾。

  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人,总是在我无理取闹,无法无天地闯祸后,不骂我也不打我,而是拉着我的手,低头给人家赔不是。我一直认为奶奶是个软弱无能的老妇人,直到那件事之后……

  那是一个暑假,才12岁的我陪着奶奶一起去她的家乡,也算是避暑。奶奶的家乡在祁云山附近一个偏远闭塞的小镇上,镇子很萧瑟,几乎没什么年轻人,只有些老人在收拾农活。

  匆匆半个世纪过去,爷爷早早离开了人世,而奶奶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家,回去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奶奶的人了。奶奶的娘家姓许,其实在民国的时候属于这一带出名的书香门第,据说在宣统年间还出过几个进士。当然到了*的时候,那些老黄历的东西全都被毁坏殆尽了。

  奶奶挽着我,在村里走了好多圈,照着原来的记忆找着可能知道许家的人。最后在镇子中找到了当年在许家赶过短工的老王头。

  奶奶笑呵呵地走过去和老王头打招呼:“王二哥,你还记得我么?”

  老王头抬起头,眯着眼睛,看了许久才认出了奶奶,激动地几乎跳了起来,连忙招呼我们去屋子里坐。

  我们进了屋子,那房里家具很少,而且式样非常老式。老王头给我和奶奶倒了水,我看得出老王头很尊敬奶奶,他和奶奶说话的时候都称呼她“二小姐”。

  老王头搬了个板凳,坐在了我们旁边,吸了口土烟开始说:“二小姐,你怎么才回来看呐,哎,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。许家老爷子在你出嫁后不久就去世了,你大哥一个人撑不了许家门面,最后也搬到外地去讨生活咯。”

  奶奶叹了口气,五十多年过去了,往事如烟的感觉其实只有经过岁月的人才能明白和体味。所以我不明白奶奶那声叹息代表了多少的遗憾,无奈。

  我那个时候玩心特别的重,对来到那么小的村镇很好奇,其实一进村子,我就发现了一个封死的漆红大棺材斜插在地里。而且家家户户在门口都挂着红色的绸子,风一吹过,镇子里各家的门上都会飘起红艳似血的绸带。

  我歪着脑袋看着奶奶问道:“阿奶,为什么门口有口大棺材啊,还有大家为什么都挂红布头在门口?”

  奶奶看了看老王头,显然她也不太明白。老王头眼神闪烁,显然很害怕回答这个问题,就像是要躲避什么东西一样,回头看了好一眼,才凑近我们压低了声音说:“哎,这也没办法,镇子里出了事,闹了疫灾。前段时间死了好多人,现在能够平安无事,都是多亏了一个老道士的指点。他告诉我们,其实我们这里闹的是黄大仙(黄鼠狼),要给大仙弄一个大宅子。大仙住的是棺材,所以要用上等的黄梨木做一口大棺材,横插在镇口,算是大仙的府宅。还有家家户户都要挂上红布头抵灾。”

  奶奶看了看四周,回头问了老王头说:“那么现在这里一个许家人都不在了?”

  老王头点了点烟袋,低头想了半会,突然抬头说:“二小姐,你还记得你有一个表亲家么,好像还住这里。叫……叫许皮子的。”

  奶奶点头说:“记得,记得,他父亲是个木匠,当初他年纪轻轻手艺就非常精湛了。”

  “是啊,他的木工活在这里是数一数二的,当初黄大仙的宅子就是他给做的。”老王头说道:“你可以去他那里看看他。”

  老王头十分的客气,还给我们带了路,我和奶奶两个人就跟着去了我那表大爷的住处。

  表大爷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子,仅剩的那只眼睛很小,看东西总是眯着,还时不时地眨着眼皮,看得久了好像连自己的眼皮也有眨几下的冲动。他身材很矮小,脸很尖瘦,嘴边还有些发白的胡渣子。身上那套老褂子似乎已经好多年没洗过了,头发乱糟糟的好似个鸟窝,身上的一股味道更加让人一阵头晕。但是他一看见奶奶就认出了她,连忙上去拉着说话;“二丫头呀!你可回来了!我还以为我一辈子见不着你了。”

  我看着表大爷,他也看着我,然后裂着嘴笑道:“这个是你孙子吧,看着多清秀啊,没想到你还会带着孩子来这里啊。”

  奶奶也笑着说:“都几十年过去了,老了,总想着落叶归根呐,好歹闭眼前来看看这里。”

  我注意到老头那只瞎了的眼睛闪过道青绿色的光,我以为那可能是光线的缘故,于是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。这个时候表大爷也看着我,他又笑了笑,嘴里一股奇怪的味道就直冲我的脸,我皱着眉头往奶奶身后靠,表大爷看着我有些惧怕他,也没再和我说话,对我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就和奶奶说:“既然来了,就住上些日子吧。我给你们去准备住处,许家人都走了,但是房子还留着呢。

  奶奶连忙说:“那么太麻烦你了,我带小安来只想再来看看老家的样子……”

  我从来没住过乡村,来了才知道,原来那里用的水要自己在井里打的,床上还挂着蚊帐,而且屋子很古老。这里是许家的本宅,看的出过去是非常富有的人家,窗框上雕了很多精致的图案。但是现在已经人去楼空,屋子空空荡荡的,打开木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,很多年头没人来打理了,房子里落了层厚厚的灰,到处是蜘蛛网,门一推就一大堆一大堆地往下掉。

  我拉着奶奶,她眼神有些迷离,看着屋内的样子,自言自语着说:“五十年了,爹娘,我又回来了……”

  好一阵子,奶奶才放开我的手,告诉我别乱走,自己则挽起袖子去收拾屋子,那个表大爷和老王头也去搭把手帮忙。

  我漫无目的地在宅子的后院里逛着,后院几乎就是一个杂草丛,到处都是跟我齐腰的杂草,因为是夏天,在树上还有一阵阵的知了叫。

  我擦擦头上的汗,眯了眯眼,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实在太陌生,我内心充满了好奇,兴奋地扒开那些疯长的杂草,在院子里胡乱的走着,完全把奶奶的嘱咐抛在了脑后。

  在院子里折腾了半天,我终于累得坐在了一块石头上,用手扇了几下,但是依然热的要命,脑袋有些晕眩。我感觉身体有些透支了,正准备往屋子走的时候,却突然发现了在草丛中串出一只黄色的动物!我以为是猫,但是它的个头很大。

  它看了我一眼,眼神中射出阴冷的光线,我突然感觉浑身冰冷,前面炎热的感觉一扫而空。受了惊的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往屋子里奔,一回头竟然撞上了表大爷。

  我连忙后退,他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,感觉象闷了好多年的臭皮革。他裂了裂嘴说:“小安呐,前面看到什么了?那么慌张,看把你吓的,你奶奶要我来找你,走,跟着我。”

  我看着那枯黄的手就要碰着我,忽然闪过一阵没来由的厌恶,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,但是想到那院子里有的那只动物,我就不敢再回头。

  就在这个时候奶奶在屋子里喊道:“小安,你怎么还在院子里,进来洗把脸吃饭吧。”我连忙绕过表大爷,跑进了屋子,而我的耳朵里却听到了类似野兽低吼的喊声。我回头看了一眼表大爷,他盯着我看,眼睛里又是一阵青绿色的光。

  吃饭的时候我们围坐在简易的餐桌上,食物是老王头带来的。他为了让我们吃好,还杀了自家那只下蛋母鸡。

  鸡汤很香,我早就饿得要命了,掀开沙锅就往里面撩菜。奶奶吃的不多,倒是那表大爷,吃得犹如一头恶狼。

  我们都很惊讶,他居然那么能吃,差不多一整锅的鸡都给他连锅端了,而且他几乎都不吐骨头。他看着我们都盯着他瞧也不好意思,抹了抹嘴,嚼了嚼嘴里的肉块,放下筷子,贪婪地看着我碗里的那块鸡肉。

  奶奶尴尬地笑着说:“你还是老样子,那么喜欢吃鸡啊。别客气,我们都吃不下那么多。今天也多亏了你和老王头帮忙,否则就靠我还真忙不过来。”

  表大爷说:“没事,没事。我吃饱了,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没?”

  老王头也说道:“是啊,二小姐,还需要我们整理什么?你尽管开口。你看这里太乱了,要不住我家去,我老伴可以给你和小安腾出个房间来。”

  “不用了,我想还是住在老宅子里,我已经有50年没回来了。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看了。”

  到了晚上,奶奶把蚊帐展开,先用蚊香把帐子里面熏了会儿。这个镇里其实有通电,但是老宅子很多年都没有人住了,自然也就没有电灯这东西。考虑到夜里没有电灯照明,老王头给了奶奶一盏老式的油灯,奶奶也从行李里拿出一把旅行用的手电筒。

  在昏暗的油灯下,奶奶坐在椅子上,手上拿着蒲扇,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。因为炎热,奶奶没有把门关起来,外面院子里一片漆黑,白色的蚊香烟从屋子的角落飘散而开,形成了一种运动的白雾。

  我躺在床上,烙饼似的翻着身体,怎么也睡不着。就在这时,有一个东西迅速地串进了屋子, 奶奶的扇子掉在了地上,我从床上拨开了蚊帐,探出脑袋,迷糊地问道:“阿奶,什么东西?”

  奶奶迅速地拿起了手电筒,照向了那东西躲进的角落,电光照在的地方,看见一个黄色的东西急速地窜入了箱子底下。

  奶奶拿起了放在门后的木棒,慢慢靠近了房间的角落,虽然我没有看到那动物,但是却很清楚的听见了“唏唏簌簌”的蠢动声音。黑暗中一双青绿色的光点忽闪忽灭,一动不动地窥视着我们的动作。

  突然那东西蹿了出来,越过了奶奶,向我睡的床冲了过来。奶奶没有防备,那个黄色的东西就钻进了蚊帐之中。

  我下意识地蜷缩了身体,往角落里靠,害怕地喊着奶奶。奶奶马上回头跑了过来,但那个东西的速度显然更加敏捷,它狠狠地咬了我的脚踝。一瞬间它盯着我的眼睛,我看见那道极其阴寒而残忍的眼神,想起了它就是我白天在院子里看到的奇怪动物。

  奶奶过来时看见我的脚踝上都是血,她喊着用棍子打向那个动物,但是动物敏捷之极,它迅速地退后,一个侧闪,从奶奶的身旁逃了出去,躲进了那片黑暗的院子里。

  奶奶马上来查看了我的伤口,我腿很疼,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,脑子里依然是那双丑恶阴森的眼睛。

  奶奶显得很紧张,他摸了摸我的脑袋,我的头发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。我突然觉得嘴很干,非常地想喝水,于是干涩地说:“阿奶,我想要喝水。”

  奶奶颤抖地拍了拍我:“小安,你哪里不舒服?”

  我说:“我好渴,脚好疼。”其实我的脚踝已经非常肿了。

  奶奶马上给我倒了一杯茶,我几乎是灌了下去,呛得直咳嗽。奶奶给我拍着背,嘴里低声说道:“糟了,被黄鼠狼咬到了,这下怎么办才好。”

  过了不多久,奶奶给我草草包了下伤口,披上衣服,就把我背着,往老王头家赶。

  大半夜,天气十分的闷热,在远处的田地里还隐约的看得见绿色的鬼火。这个村到了晚上,路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,只有拴在棚子里的狗对着路上大声吠着。

  奶奶顾不上一天的劳顿,跑得背上都是汗水,她路上好几次跌倒,都是用身体护着我,不让我掉在地上。但是我的神智越来越迷糊了,我听到奶奶在喊我名字,但是我又听到另一个声音,一个犹如鬼哭狼嚎般的粗嘎声音,我感觉它也在喊我名字,并且盖过了奶奶的声音,我感觉身体越来越冷,伤口处越来越灼热。

  终于奶奶跑到了老王头的家,她敲着门,老王头迷糊的开了门,然后看见了奶奶,又看见了我。他的眼睛立刻被惊恐占满,马上把门关上,把我和奶奶关在了门口。

  奶奶很激动,她又拍打着门,希望他能帮助我们。

  门里传出了老王头的声音“二小姐,你快把你孙子带走吧,他着了黄大仙的道了。没的救了,过不了多少时间,他就会被大仙拉去做替身。你快带他走吧,别害了我们全家啊。”

  奶奶没有再敲门,她瘫坐在地上,但是嘴里依然在喊我的名字,一刻也没有停过。我虚弱地无法说出完整的话,我知道奶奶在喊我,但是那个恐怖的声音是从我脑子里发出的,他也在喊我,声音变的更加凄厉,阴森。

  奶奶看了看我,发现我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灰色,脸上居然有了一层薄薄的黄毛。她吓的连忙拨掉那些毛,但是那些黄色的毛又从我的皮肤里钻了出来。

  奶奶重新站了起来,跌跌撞撞的去敲其他人家的门,但是所有人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鬼一样,迅速地把门关上。任我奶奶怎么敲,怎么喊,他们就是不肯开门,整个镇子像死了一般的安静。

  奶奶最后实在背不动我了,她咬着牙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舍。她突然想到了什么,就像想起了救命稻草一样。她挣扎的想再抱起我,但是实在没有力气了。最后她找了一个破篮子,还好那个时候我个子还小,她把我塞篮子里,用一根绳子绑在背上,死命地拉着篮子往表大爷的家赶。

  表大爷的家就是在镇口棺材旁的小茅屋里。周围根本没有人家,只有他一个房子,奶奶用尽力气的拉,手上被勒出一道很深的血痕。她咬着牙齿,哪怕气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,她依然没有停止呼喊我的名字。

  我感觉我的脚踝上发出了很臭的臭味,伤口已经变成了紫黑色。从纱布下流出了黄色的浓水。 我看了看四周,发现有好多的青绿色的眼睛盯着我们,窥视着我,随时要把我拉了出去。我害怕地想哭,但是发现自己连哭出的声音都变得像是野兽的嘶吼声。

  奶奶拉着我走了很久,最后她几乎是爬到了表大爷的门口,用肩膀撞击着门板。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着:“求你救救我的孙子,求你开开门呐。求求你了!”

  我口渴得厉害,左脚已经没了知觉,意识一点一滴涣散的同时,却能感觉到在周围的黑暗中有许多眼睛正盯着我,它们发出了呼喊声,令人不寒而栗。

  门终于开了,表大爷盯着我们看了许久,开口说:“进来再说吧。”

  他帮着奶奶把我抱进了屋子,我发现他身上有着和我脚上一样的臭味。奶奶颤抖地拉着我的手,可是我丝毫不能感觉到温度,只觉得浑身冰冷。

  表大爷看了看我,叹了口气说:“你孙子恐怕熬不到今天早晨了,二丫头,准备准备后事吧。”

  奶奶含着眼泪说:“不会的,一定还有办法,表大爷,我求求你救救他,他是我的孙子啊!”

  说着奶奶就跪了下去,不停的给他磕头。而我依然感觉到外面那些东西在蠢动着,他们要带走我。但是却没有进入房子里,好像它们对这个地方有所忌惮。

  表大爷皱着眉头,他的样子很阴森,于是开口道:“其实这也是你们许家的债,你既然已经走了,为什么还要回来。”

  奶奶没有说话,她抱着我,只是摇头。屋子里光线很暗,表大爷的脸显得有些鬼气逼人,他继续说:“二丫头,你知道你们许家是被大仙保佑着才能那么亨通,但是该还的还是要还。大仙要拉他去当替身,就让他去吧。”

  奶奶抬起了头,她颤抖的说道:“他是我孙子,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!”

  表大爷看了我们很久,慢慢地开口说:“许家人有许家人的法子,既然已经这样了,就按照老法子吧,你就让你孙子用一只眼睛换自己的命吧。”

  奶奶怔了下,她看着表大爷,又看着我说:“用我的眼睛吧,小安还小,我用我的眼睛救小安的命。”

  表大爷那只浑浊的眼珠转动着,他冷笑着说:“嘿嘿,许家人的眼睛是阴阳眼,可以看见阳间人看不见的东西,你宁可舍弃自己的眼睛,也要保住你孙子的命。好啊,你就去外面和那些大仙说吧。”他指着镇口斜插在地上的巨大漆红棺材,奶奶浑身都在颤抖,我感觉她抓得我很紧,就好像怕一松手,我就会被那些黑暗中的东西带走。

  表大爷依然咧着嘴,露出尖锐异常的蜡黄牙齿,他说道:“你要保住你孙子,又不舍得他的眼睛,那么你就把你的眼珠子给他们吧。哈哈哈,许家人最后都得这下场!”

  我的肚子一阵难受,呕吐了起来,吐出的东西奇臭难忍。我抬头看着奶奶,奶奶悲伤的看着我,她想说什么,但是我听不见。渐渐的我的眼前一片黑暗,我看不见奶奶,也看不见表大爷。我看不见任何的东西,只有那些青绿色的光点,在不远处射出阴森的寒光。

  当我能再一次看见东西的时候,我已经在县城的医院里,爸爸妈妈都在我身边,但是惟独没有奶奶,我虚弱地问了奶奶在那里。爸爸安慰我说:“奶奶在另外的一个病房。你被动物咬了,可能感染了,需要好好的观察。别怕,爸爸妈妈都在这里呢。”

  我又闭上了眼睛,但是这次再也没有那阴寒的眼睛盯着我了,而是十分安详的睡眠。

  后来我们被接回了城市,奶奶因为这次的事后视力越来越差,最后已经彻底看不见了。她依然和以前一样的慈祥,但是我知道奶奶的眼睛再也回不来了。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表大爷。只有在一次父亲闲聊的时候,他告诉我,其实奶奶的老家有供奉黄鼠狼的习俗,而许家人把黄鼠狼精称作为“表大爷”……

  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,宿舍里的电话响了,外头的天色不觉间已经亮了。我马上爬了起来接了电话,原来是奶奶,在电话的那头传来慈祥而有熟悉的声音:“小安啊,我是奶奶,放心吧,医生说了这肿瘤是良性的,已经准备手术切除了。”

 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,我激动得颤抖着,连忙说:“奶奶,你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。”

  白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爬了起来,他拿给了我一件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。我感觉身体暖活了起来,就像小时候在奶奶怀里一般。